巴赫曼先生和他的学生

因为整部片没有什么高潮低潮，非常平淡又真实，它就仅仅是记录着，仅此而已。所以一部电影把它看成了一部电视剧那么长，分了好几次，心情来了就看，两三个星期才看完。 看完后有一些感受是比较明显的： 学生在班里可以畅所欲言，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不会担心被受到评判而畏畏缩缩，虽然也有一些很内向的不喜欢公众发言。 巴赫曼如朋友般和学生交流生活、学习各方面的问题，课堂上有公开大家一起讨论，也会一对一私下交流想法，给予反馈。 老师之间也会交流学生的问题，一起探讨如何帮助学生。（反观很多学校的问题：一个是老师之间不进行横向交流教学问题，没有合作，只是各自教授自己的学生，二是老师之间在办公室聊的大都是私人八卦、或是学生好不好管教听不听话服不服从，体现出来的是老师在对付问题学生，学生也是在应付老师以在学校求得生存，各自为营。） 讨论的话题与学生的生活息息相关：移民、语言障碍、性取向、宗教民族.... 很多户外活动，学生有机会与大自然、与外界进行亲密联系，有亲自制作的活动让学生体验到劳动和创造从无到有的奇妙之处。 我相信那次户外的生日会对全班同学都会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鼓励学生去追问自己的感受和情绪，不会强加灌输自己的观念，而是引导他们自己去探索自己的答案。比如在同性恋问题上，会追问为什么会觉得恶心呢？ 鼓励同学同伴之间的互助、参与性。 喜欢班级里面有书柜的布置，鼓励学生阅读课外书籍，有沙发有床，学生可以舒适地选择自己的方式阅读。 巴赫曼身上有着一股智者的冷静、睿智、真诚、关心、责任的品质，这些都无声地传达到了学生的互动中、弥漫在班级氛围里。

看到一半想起来当代文学史课上的那个场景：在介绍90年代历史背景的时候，老师说“你们这一代好像特别缺乏历史感”。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以为这句话是比照老师们自己的经验而言的，他们经历且思考过80-90年代社会变革期，思维敏捷，接受过最正统的“文学史教育”，理所当然地最理解、有（且反思也倡导反思）话语权、“有历史感”。

所以这个片子呈现的经验对我来说堪称新奇。当片子里的孩子们很自然地交流国籍身份、对自身处境的时代源流的理解、对周边工业历史的认知时，我才幡然醒悟，——“时代感”本就不是代际话语权的问题，至少应该是讨论氛围/习惯的问题，譬如，从小学开始我就很少在班集体里听到鼓励有关家庭背景或时代体验的表达，无关乎地域认同感、教科书般的共同体塑造的那种。

在这个意义上说，这部片子传达的教育方式和氛围是特别棒的。每个人都在理解和接受ta的时代、ta父辈的时代、ta未来的生活。（于13:00-14:52）

还很喜欢的一件事情是，巴赫曼老师经常询问学生，他们反感某些人、某些社会现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不断追问那些直觉化的原因，未必一定得到结果，但问出了那个问题，“这是唯一解吗？”（可能是我上个暑假遇到的最喜欢的一个提问方式）

再有就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年轻的学生们甚至在升入七年级的前一刻都还不明白巴赫曼的惜别之意、在他们内在筑起坚韧意志的那种用意。他送他们离开，把能灌注的一切都倾吐出来，然后送别。

片子本身也很有意思，这是我看过介入政治话题最平实的一部纪录片。三个小时很值得啦。

在一座特别的德国小镇施塔特阿伦多夫，有一群来自不同国家的学生们，他们有着不同的宗教信仰，是德国二代移民的孩子。

德国中部城市是他特阿伦多夫有着复杂的历史，在二战中，纳粹在这座城市建造了许多集中营，关押着东欧劳工为他们制造炸药。一座刻有种族清洗、恐怖主义的烙印的城市，在今天却汇集了来自不同国家、不同种族、不同宗教信仰的人口，在电影拍摄时，这座城市的外来人口已达75%。课堂上，老师先给学生们播放了关于这座城市的纪录片，从二战时的历史一直讲到二战后的移民潮，而后带学生们参观了城市的遗址，包括集中营的遗址，制造炸药的工厂的遗址。镜头定格在郊外的集中营遗址时，铁丝网、乌黑的洞口、废弃的工厂，荒无人烟，透着肃杀的寒意。

在巴赫曼先生的班级里，来自不同国家的学生汇聚一堂，享有和谐欢乐的氛围，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电影的主角 巴赫曼先生。

随着电影的推进，观众会了解到巴赫曼先生也并非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他的祖母是波兰到德国的一代移民，在登记局时，德国军官随意给了他们家族一个姓氏“巴赫曼”。巴赫曼先生的学生们是来自各个国家的二代移民的孩子，他们的父亲大多因为工作机会来到施塔特阿伦多夫这座城市，有来自俄罗斯、意大利、摩洛哥、保加利亚、土耳其的。在课堂上，一位女老师问学生们的祖国，学生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在德国生活的时间有长，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没把德国视为自己的家，他们的认同感在故国，即使只在那儿生活了非常短的时间，当被问到祖国用土耳其语怎么说时，土耳其孩子也很少知道，他们对自己母国的语言也并没有很好的掌握。这位任课老师坦言自己在德国生活了三十五年，但并没有对德国产生归属感，市长对自己归属何方充满困惑。影片借此也折射了德国社会的移民问题，及其归属感、身份认同等社会议题。

在这个多元的课堂上，文化间的冲突在所难免。巴赫曼的课堂山常常讨论一些社会议题，比如家庭分工、性取向、初夜和初恋、宗教。在谈及家庭分工时，一位男孩说娶个老婆是麻烦的，女孩立即反对，巴赫曼先生鼓励他们说出各自的理由，并在一方急着反驳时劝阻，让他们学会倾听与自己不同的想法，通过这种交流来理解不同给声音。在性取向问题上，巴赫曼先生先生自弹自唱了一首两个男人相爱的歌曲，询问学生如何看待同性之间的爱情，一位女生说这很恶心，巴赫曼先生反复问她为什么，是生理上的恶心还是口头上说说，并举了自己身边的朋友的例子，女生刚开始的排斥和厌恶非常坚定和强烈，但在巴赫曼先生试图理性地探讨和引导后，女生的情绪有所缓和，仿佛开始思考，最后她说不知道，不确定带来的可能性总比固执的偏见要好。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学生也有不同的宗教信仰，老师问到学生们是否同意在班级里挂一个十字架的问题，不同学生给出了不同的想法。又一个伊斯兰教的女生一直戴着头巾上学，在一次课间，巴赫曼先生让另一个女生试着戴她的头巾，来加深同学们之间的理解和感情。

德国教育更注重引导式教学而非填鸭式教学，课堂上巴赫曼先生更多是作为学生与学生之间沟通的桥梁，他引导着课堂讨论有秩序、有碰撞地开展，他让每个学生都有参与课堂讨论的机会。正如贯穿巴赫曼先生的课堂的音乐教学法，巴赫曼先生的课堂更像是一首交响乐而非独奏，巴赫曼先生是音乐会的指挥家，他的指挥棒一挥，一个声部便启动了。巴赫曼先生讲课时注意让学生复述，悔意所学内容来加深记忆，并且他将学生们还原到故事场景中，赋予书本的叙述以现场感和生动性，角色扮演，让学生谈论自己对这个故事的看法。别看巴赫曼的班级都是小学生，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和思考，也有相当成熟的价值观，他们讨论的议题非常的当代也与社会生活密切相关，在巴赫曼的课堂上，学生们是有社会公民这样一种身份来参与讨论的。当一个学生回答完毕时，巴赫曼先生鼓励其他学生补充或者点评，而不是以老师的身份对学生的答案做出正确与否的评价，老师的评价也更多是鼓励性质的，巴赫曼鼓励学生作为课堂的主体，培育一种主人翁意识。比如手抄报的汇报，一名学生上台展示完，其他学生进行评价和打分，并给出自己的理由。

巴赫曼正是将学生当作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来看待和培养的，他关心学生们的梦想，关注学生的天赋和兴趣。比如一个男生学习不好，但擅长拳击，巴赫曼先生问他的理想时，男生回答想当一个理发师，巴赫曼先生的回应是“不赖”，并附加再当一个业余的拳击手。在家长会上，巴赫曼单独与每个孩子及其父母谈心，巴赫曼先生问一个女生想从事的职业，女生碍于父亲在场，说自己想当医生，但是巴赫曼了解女生的兴趣也见证过她的天赋，因此他拿起吉他为女生伴奏，让女孩在父亲面前展示自己的音乐天赋。因材施教的巴赫曼看上去似乎天生适合做一个教育家，但巴赫曼从教的初衷颇令人惊讶，他是为了养家糊口才来当老师的，并且在此之前他对学校作为“公共机构”怀有一些距离感。作为一名公共机构的老师，从教多年的巴赫曼依然有着自己的无奈和困惑，学校和社会所要求的分成绩与孩子们的个性发展、梦想之间存在冲突，巴赫曼如此回答自己的选择“分数不过是某个瞬间的影子”。当决定升学去向的成绩出来后，巴赫曼先生并未厚此薄彼，而是帮助每个学生选择了合适他们的升学去向，并鼓励他们之后也要好好努力。在巴赫曼的班级里，他的爱是平等的，并不存在对优等生的偏爱和差生的区别对待，当然巴赫曼先生的班级也会像大多数中国学生在学生的座位上有一些调整，比如调皮捣蛋的坐在最后一排，反而电影中更多呈现地是他对几个刺头的关心，在影片的最后，学生们纷纷离开教室，成绩不怎么好调皮捣蛋的男生送了巴赫曼先生分别礼物，是一顶保加利亚的帽子，巴赫曼先生非常喜欢并立即戴上，称自己不会摘下来。在班级的告别会上，巴赫曼先生寄语即将升入下一阶段教育的学生，要珍惜你们的真诚的品质。

本片的女导演被归为柏林学派，该学派一向的美学风格是克制冷静，即使如此，导演的情感与她的拍摄对象之间是和谐友好的，是介于亲密和疏离之间的一种状态。甚至在影片的结尾，导演也忍不住拍下了颇为动人的画面，巴赫曼先生坐在椅子上，目送着学生们的离开，他的头上戴着那顶保加利亚的帽子，即使是背影还是可以看到巴赫曼先生安静地抹去了落下的眼泪，克制又细腻的表达，为整部影片的脉脉温情增色不少。影片勾勒出德国社会问题，并在教育领域尝试找到一个解决这些问题的路径，教育领域既是德国当代社会的透视镜，也包含对德国历史问题的反思，影片通过巴赫曼先生的课堂为回应这些问题提供了一个新的可能，教育教会人们尊重和理解彼此，教育为不同的文化、种族、信仰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教育允许差异和谐共处，教育使德国成为一个更加包容开放自省的国家，通过对新生代的教育来帮助他们成为更加健全的人格，为这个国家树立起新的希望和对未来美好的展望。整部影片摄影机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来观察巴赫曼先生和学生之间的互动，摄影机比较隐蔽，也尝试融入这个群体，有时候是坐在学生中间，有时候是巴赫曼的助教，在讲台的位置观察学生们的表现。

巴赫曼先生可以说是大部分学生都会喜欢的老师。在他的班里，有着不同地方来的学生，他们有着不同的宗教不同的语言不同的习惯。尽管如此，巴赫曼先生依然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学生，并尽量让他们“同心”。最让我感动的一个场景是，一个小女孩哭了，他立马让同学们安静下来，并蹲在那位女孩面前轻声问她怎么了，很是贴心。在他的课上，轻松快乐。他和学生们弹着琴，打着架子鼓，唱着歌，让人看着感到温暖。他说他也曾是这样的学生，他知道学生们的感受。我看到了他身上尊重学生的品质，平等地和他们相处，细心聆听他们的需求。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不失威信，学生们也会听他的话。

Herr Bachmann und seine Klasse, Filmstill ©Madonnen Film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子非鱼，原文请戳：把自己视作打造另一个世界的人

并不是无知导致了从属状态（subordination），那些处于从属状态的人们实际上非常清楚从属为何物，他们了解他们的从属性。因此，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无知。对于那些处于被统治状态的人们，他们需要知道的，应该是他们是否自认为有能力自己去创建一个世界。因此，首要的问题，不是去了解我们以前无知的事情，我们意识不到的事情，就像阿尔都塞认为的那样。相反，我的意见是，重要的事情，是把自己视作一个这样的人，即可以打造出另一个世界的人，而这个世界将与现在这个令他们水深火热的世界截然不同。

--雅克·朗西埃（Jacques Rancière）

人们之所以团结，是因为他们是人，即互有距离的存在。语言不能团结他们。反而，是语言的任意，迫使他们去翻译，让他们交流各种成果，也让他们组成智。

--雅克·朗西埃, 《无知的教育者：智力解放五讲》（The Ignorant Schoolmaster: Five Lessons in Intellectual Emancipation）, 1987

法国哲学家朗西埃在《无知的教育者》里描述的十八世纪法国教师Joseph Jacotot的“另类教育”，和今天德国黑森州北部小城施塔特阿伦多夫（Stadtallendorf）一位中学老师巴赫曼先生（Herr Bachmann）有许多相呼应之处。

在Maria Speth新作217分钟的纪录片《巴赫曼先生和他的班级》（Herr Bachmann und seine Klasse）里，我找到了理解今日德国的一些新的线索，关于教育（理念，制度）、历史、移民、家乡、种族观念等等。借助这些十二三岁孩子们和巴赫曼先生的互动，我也有机会重新认识自己和德国及德语的关系。来到德国两年半，通过做中文教师兼职认识一些德国小朋友，在大学也接触到许多刚成年或毕业多年返校求学的德国同学们，我经常想：

如果我在德国出生长大，接受“德国式”基础教育，我会长成什么样呢？

Herr Bachmann und seine Klasse, Filmstill ©Madonnen Film

这个问题我至今没有答案，看完这部纪录片，我找到一种回答：如果我有个巴赫曼先生（Herr Bachmann）这样的音乐老师兼班主任，我的生命轨迹一定会有所不同。很多时候，巴赫曼先生和学生课上的交流及课后的单独谈话，都直直戳中我很多困惑不安和自我怀疑的点。也许因为部分的我和那些初到德国不久的孩子们一样，在陌生的环境里，需要尽可能地适应融入新环境，也要妥善安顿思乡的情绪，变动引发的强烈不安全感和新语言新文化带来的恐惧与“水土不服”。

我从一些孩子身上看到初中时候的自己，也从巴赫曼先生的回答里感受到真诚相待与尊重的力量。如果我在少年及青春期遇到巴赫曼先生这样的老师，我可能不会延续“自虐”和“狭隘”到二十几岁，能够在十几岁时开启“认识自己”的路，更立体地思考一些基本问题：“我是谁？”，“我和他人的关系是什么？”“另一人身上有哪些闪光点？”“我为什么不喜欢XX，这种不喜欢背后有哪些深层的原因？”

在中国南部小镇接受基础教育并在一座四线小城某重点高中接受“以高考为导向”的高中教育的我，在十八岁之前，几乎没有机会在课堂上接触到“认识自己”有关的知识。当然，我遇到过很关注学生注重平等和交流的班主任、讲宋词时会忍不住掉泪的语文老师，也从一些老师那儿获得很多鼓励与（学业为主）指点，但是，也许因为应试教育的压力，加上高考大省湖南的竞争激烈，多数老师会尽量避免花费太多心力进行学生的“情感教育”，而是专注在完成课堂任务，帮助学生“提分”。

在巴赫曼先生班上，成绩最好，功课几乎永远全A的女孩子Artenise也有我熟悉的“好学生焦虑”。老师让大家说自己的烦恼或缺点，Anastasia回答道：“我有时候没法好好照顾自己，早上不会好好刷牙洗脸。”听到这一回答，巴赫曼先生有些惊讶，这个总是微笑著、聪明、友善的女孩，也有“不会照顾自己”的一面，他请Anastasia详细说说。Anastasia说，如果功课没有按计划做完，或者某次小测试成绩不理想，她就会焦虑不安，会自责，会选择蓬头垢面“不梳洗”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巴赫曼先生继续问：“那上次数学测试，Rebia得了第一，你会不开心吗？”

Anastasia点点头。

“Rebia有机会得第一，你不会为她感到开心吗？平时都是你第一，这是她唯一一次第一。其他时候，可能都是她处在’不开心’位置。”巴赫曼先生试著换个方式问。

“不会！”Anastasia坦诚地摇摇头，否定道。

“好吧。今天的人啊！”巴赫曼先生轻声感慨，可能孩子们身上这种好胜心理，有些超乎他的预期。

我身上也曾住著一个“必须第一”的好胜心极强的人格，这在很长时间里，成为我“安全感”与价值感的唯一来源。如果巴赫曼先生是我的班主任，我会听到他说：“这份成绩评估单是我给你们的’最后报告’，但是，它仅仅是一份即时反馈，它不代表你，它只是一个数字。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个体，你们无法被成绩界定。...”他告诉学生，你这次成绩是D+，因为你努力了，我看到你的进步，这个“+”是给你努力的加分。“评分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当老师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学习如何打分。”

如果遇到巴赫曼先生，我大概会更早意识到，“成绩”只是个体成长与价值感的一小部分，我不必也不应该用“成绩”来绑架自己，我需要培养更丰富的各种视角，认识自己和他人。

Herr Bachmann und seine Klasse, Filmstill ©Madonnen Film

另一次触动我的讨论是关于家乡（Heimat），这堂课由土耳其裔，在德国出生长大的德语老师带领。 跟随父母从摩洛哥移民到意大利，再移民到德国的Ayman说，他想念摩洛哥，因为那儿有他的家人。 一名来自土耳其的女孩说，她的家人也都在德国，但她还是想念土耳其，想要“回家”，因为那儿有祖父祖母的墓地。

另一个来自土耳其的男孩说，他的家人都移民德国了，故乡也没有祖父母的目的，“地理上”来看，家人都在他的附近。但他的身份认同还是“我是土耳其人”，他也想念“没有家人”的土耳其，因为“那儿有不一样的土耳其人。”而在德国，“土耳其人”好像只有一种。

“家乡”用土耳其语怎么说？德语老师问。

想念土耳其的女孩摇摇头，男孩也摇摇头。

德语老师说：“你感觉土耳其是家乡，但是你不知道土耳其语的“家乡”怎么说。家乡是很有趣的概念......我在德国出生长大，现在已经在德国生活35年了，我还是不觉得德国是家乡。去土耳其，我也没有回家的感觉。我属于哪里？是德国，还是土耳其？”...

这样分享式的讨论是珍贵的，语言课不仅仅是“单词和语法”，也是一种珍贵的、敞开式的跨文化交流，孩子们在交谈中了解身边同学的过去/困难/当下想法，也拓展自己对于“家乡”的认知与感受。对于土生土长的“德国孩子”来说，他/她们也许借此更理解其他同学的困难，不会再因为某个人糟糕的德语而恶言相向或是嘲讽欺负对方。 在学期末尾，巴赫曼先生也和正在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们开展一场关于性别，家庭，亲密关系的讨论。来自保加利亚的男孩Hasan说，不存在“好看又好相处的女性”（schön und nett），未来不想结婚生子，因为家庭是很大的麻烦，女人是麻烦，妻子会要求自己做各种事情......

听著Hasan的“女性麻烦”说法，Stefi很不满，（非常有“女权意识”地）反驳道：“当女人遇到男人，才是麻烦的开始。男性才是麻烦，在家只知道享受，把一切责任都丢给妻子。”

巴赫曼先生提醒两个同学认真听对方的观点，了解“对立的视角”，并引导他/她们以友好、尊重地方式去“辩论”。最后，这场讨论以“潜在哲学家”Jamin对“论战”的点评作为收尾句：“理想和现实总有落差，我们设想的理想伴侣，不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里。”

也许经历有限的孩子们会继续沿袭自己的思路，开始发育的身体，伴著开始萌芽的关于“异性/同性”的好奇与对“理想伴侣”的想象。至少，这一讨论可能成为他们诸多刺激的一种，让他们更包容地看待差异和“期望”的不对等。

Herr Bachmann und seine Klasse, Filmstill ©Madonnen Film

社会学专业转向教育学/教师专业的巴赫曼先生，对于学校作为“机构”这一制度安排一直持怀疑和反对态度，之后成家生子，迫于“生存”需求选择了做教师，一个他从未有过好感的职业。当老师后，他从最初的对“机构”的批判和无力感，到后来慢慢找到在自己的岗位上进行（微小）“教育改革”的方式。很长时间内，他被朋友视为教师群体里的“外星人”，因为总是尝试做一些教师“本职”之外的事情。而巴赫曼先生通过多年实践，越来越感受到这种“顺势教育法”的价值： 我和他们“共事”，而不是对抗他们。 I’m working with them, not against them.

上音乐课时，他发现，当自己弹奏一段复杂的吉他旋律，孩子们跟不上，就开始走神或是产生消极情绪。慢慢地，他学会“降低期望”，降低自己的和学生的期望，从最简单最基本的东西开始教，顺著课堂的走向，引导学生们深入一些具体的知识点和问题，激发孩子们的探索欲和对事物的兴趣，并帮助他们和自己的兴趣点（唱歌，吉他，钢琴架子鼓等等）从专业的/情感的层面上建立更深的联结。

退休前和同事聊天，巴赫曼先生开玩笑道：“学校是我至今以来最长的一段“亲密关系”，我已经当老师十七年了。”在这段“亲密关系”，他遇到各种文化/家庭背景的学生，努力去理解每个人的独特点，兴趣点和难处，把班级这一由教育机构人为（随机）设定的“基本单位”，变成一个有机的生命体，孩子们在其中感受到爱与归属感，也在其中慢慢探索自己。

没错，我知道，很多人可能说，巴赫曼先生的教育不适用于“中国国情”，不仅是因为中国人多，很难做到类似德国十几个孩子一个班的“小班制”，也因为，老师没法只是用可量化的指标（成绩）去衡量“学生的进步”，而是把每个生命视为独特个体，立体地去认识和欣赏他/她，发现他/她（缓慢/微小）的努力和成长。

对教育者和学生而言，这都是困难的。但同时，这种“全人教育”是有趣的、充满活力的，很可能比单纯“好成绩”更深刻地影响一个人的成长。它也是没有终点的，无法“毕业”的终身学校。

长到25岁，我慢慢意识到，对我（或许有很多我的同类）而言，最不费力的是“好成绩”，最有挑战的是真诚地、投入地去生活、感受和经历。巴赫曼先生只有一个，我也希望成为小溪先生一样的教育者，结合我的经历思考与专长，去启发更多生命，找到属于自己“打开”方式和兴奋点，投入到具体的事情，尽可能地活得丰富和富于“原创精神”。

愿你也可成为你自己和身边人的巴赫曼先生。

Somer

6.3.2021

时间顺序 一天从早到晚 开场 凌晨 天还没亮 学生坐公交上学

进教室不说话练习 严谨 规则 细节 没睡醒再睡一会儿 人性化 集体和个体

固定镜头 直接电影 拍摄者不介入 不出现

工厂 制造 城市 间隔铺垫

祖国 土耳其 摩洛哥 巴西 俄罗斯 哈萨克斯坦 亲戚 家人 老师在德国居住三十五年 身份认同的困惑 移民 找工作 语言问题 班集体互相帮助

相同的境遇 设身处地地为他人考虑和出谋划策

家长会 学生家长老师 三人谈话 老师对学生的家庭很了解 弹唱 无拘无束

参观集中营遗址 看纪录片 老师们坐在学生中间 一起看ppt

不是老师给他们答案，老师引导他们，表达，或者让其他学生帮助补充

手抄报的展示和评价 学生进行

老师的初恋 初夜 前妻

两个女人相爱 恶心 追问 思考 交流

戴头巾

学生们的兴趣爱好 课外生活

阅读 培养习惯 老师和学生一起阅读

两个学生吵架时 先安慰一个 和另一个单独谈话时没有指责 给她陈述的机会 看在我的份上解释